这登徒子(1 / 2)

阴历九月廿五,萧府内宾客如云,锦衣接踵。

卫卿这厢随卫僮文于庭院驻足,望两侧假山怪石嶙峋,旁边立有几株常青,枝叶随风洋洋洒洒。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不远处几个丫鬟瞧见来人了,匆匆忙迎上来,引他们前去正堂。还未至堂前,便隐隐传来萧管丝竹之声,更兼有女子清脆悦耳的欢笑,像汩汩清泉击了石子般的清透婉转。

不一会儿,便一片鬓影衣香。

堂中立有俩明柱,其上画有只驮宝瓶的象,瓶内还描了赤金花卉作装饰。周遭墙壁挂有好几幅名人字画。卫卿踱步,近了,定睛一瞧,有一幅单单仅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安国兴邦”。

卫僮文悄然间跟过来,瞟了眼,随意拾起一块翠玉豆糕扔进嘴里,含糊道:“萧邢衍倒是践行得不错。”

“几十年如一日。”

卫卿垂眼。她只在幼时见过萧邢衍几次,其余了解都来自卫僮文之口。印象中父亲于他极其吝啬褒奖,想必此次算得是由衷钦佩。

她眸光流转,瞥到身侧架有的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边还放了新鲜的瓜果和精巧的糕点。仅仅一眼,便挪了视线。卫卿不嗜甜,自然对那些果什没多大胃口。

这点倒和卫僮文相反,她一落座,就瞧见他盘里堆了满满一沓。

旁边身着绀红翠毛锦袄的女子眼尾一勾,话里调笑:“卫太师怎地比女人家都贪嘴呢?”

听出她并无讽刺之意,卫僮文慢条斯理地咽下嘴中糕食,“庞夫人有所不知,这萧府的零嘴可谓绝等之好。”

女子挑眉,又欲言甚么,恰巧对上卫卿移眼而来的目光,朱唇一掀,话头瞬间转到她身上:“听说前些时候卫府举事了场比武?”

“还是令嫒亲自上场,把萧二公子打了落花流水?”

她眼里含笑,但未至深处,只盯着卫卿,问题却抛给了卫僮文。卫卿亦不甘示弱地回看,到底还是那女子受不了她淡漠的神色,先一步转眼。

卫僮文听她提起这事,乐了,却还是如实道:“落花流水倒也不至于,只是不敌我家卿儿罢了。”说着,还冲她扬起下巴,胡须随着在空中抛起又落下。

庞湄不作声了,她没想到卫僮文这么不给人留面子,何况现如今还在萧府,就不怕被人听了去。

*

萧府请了一班舞姬,其中有个上身身着艳丽露脐上衣,下半身套了件曳地长裙,衣诀、腰身处纹有金色刺绣镶边,头面罩了薄纱,隐隐约约瞧得姣好轮廓。她赤足踩地,脚腕上精巧可人的银铛随着舞姿叮铃作响。

一旁的乐师击鼓吹萧,那异域女子身姿袅娜,轻巧得仿佛一只蝴蝶,翩翩然旋转。

萧邢衍沉闷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退下吧。”

鼓乐戛然而止,领班的男人神情讪讪,招呼着众人收了物什,堂内静默些许,忽闻一道玉石之声,朗朗道:“父亲,是儿子请的舞娘跳得不好么?”

卫卿抬眼,只见萧池穿了身弹花乌纹锦服,脚上踩着双青缎暗底小朝靴,眉眼弯弯,款步走入堂内。

萧邢衍睨他一眼,后者仿佛没瞧见他山雨欲来的脸色,自顾自地挨着那异域女子站定,右手搭至她肩头,睇眸,手指圈她零碎落下的发,惬意地扬唇。

李婠从内室过来恰好瞧得这副光景。萧邢衍身形绷了又绷,一张锋硬的脸沉了又沉。堂内气氛说不出的凝重,宴客也都敛了神色,她美目一转,场上唯有卫僮文勾着笑,一副不嫌事大的悠然模样,捏了茶盏就往嘴边送。

“阿池,去云锦堂把你大哥唤来。”李婠吩咐着,雍容雅步前迈,暗暗扯了把萧邢衍衣摆,随后笑得风情万种,“承蒙各位赏面,至萧府参与我儿生宴。”

底下坐着的宾客终于喘气,有些高举酒杯,昂声应道:“贺萧大公子!”

李婠颔首回应,拉着萧邢衍坐下,低声叫住经过的丫鬟:“饭肴尽快上桌。”

丫鬟拂身应下,忙不迭往后厨赶。

萧池眸光转了一圈,俊俏的眉峰一挑,轻哼出声。俯身附至异域女子耳畔说了几句,后者娇俏地轻捶他胸膛,瞋一眼走了。

倒也听进李婠的话,萧池嘴角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阔步往后室走去。

卫卿眼睑低垂,神情淡淡,她好似没想到萧二公子竟与其父如此不对盘,竟在宴上堂而皇之叫起板来。

思索着,又听得萧池戏谑的声音,在她右侧冷不丁响起:“卿儿,这糕点你可满意?”

面前茶水泛起轻巧涟漪,一圈一圈,从盏壁处晕开来。卫僮文闻声望过来,他先是瞧了眼卫卿的玉盘,空空如也。再去瞧萧池的神色,倒是眉眼含笑,好一张绝艳的脸,他是袭承了李婠的媚惑容貌,眼里仿佛有勾子,再凝得久些,恐怕心神都要被摄没。

卫卿偏首,直直对上那双风情潋滟的桃花眼,嘴角亦扬起抹冷冽的笑,不疾不徐道:“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