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鬼师,从苗语音译过来是“故相商(ghet xangs dliangb)”。“商”是指超自然力量的鬼神,主持祭祀鬼神仪式的就被称为鬼师。在传统苗族村寨里,鬼师一般由四十岁以上的男性担任,*但在朗多寨有所不同。

可能寨中以女性为尊的缘故,寨里的“故相”都由女性担任,且以血缘相传,因此年龄跨度极大。

除却鬼师还有一位叫欧的择日师(苗语pid hnaib hsent hmangt),老人家今年八十二岁高寿,被儿女们暂接到周边市里疗养了。而据说能过阴请灵甚至神的巫师“故相劳(ghet xangs ghab naok)”一支血脉已经断绝,由鬼师们兼领一些职能。

从前两年的考察中,宋元洲清楚地知道,寨子里有两位鬼师——一位是小鬼师,叫榜,通常在大鬼师不在的时候主持一些比较简单的祭祀仪式。

与大鬼师不同,她住处更靠寨门,也就是在朗多桥附近。之前他们还和她聊过几回,了解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仪式流程,但今年她也不在村里,似乎是陪着择日师一同出寨了。

另外一位是大鬼师,其实就是他和游韶交谈里提到的祭司——年轻的苗女阿新。原本的大鬼师是她的祖母正,正去世后她从学校赶回继任。由于还在读书,她只有苗年以及寒暑假的时间才会回寨里主持重要祭祀。

据小鬼师所说,阿新与巫师一脉也有血缘联系,因此她同样有“过阴”的能力。

只是她经常劝人病了去医院,也劝人能利用现代科技完成的都靠科技,所以寨里现在很少有人能想起来请她去“看米”。*

比起其余几位年龄过了四十的“故相”,宋元洲和游韶与阿新的关系更好一点。一方面,阿新与他们同岁,学校也在同市,日常交流更多;另一方面,游韶研究生读的宗教学,能给他们的研究提供一些其他视角的帮助。

所以听仰阿姐这么一说,宋元洲很快答应下来:“好,等阿韶醒了我们会过去。”

仰阿姐又告诉他外边桌上留有早餐,就离开了。

宋元洲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七点。

屋外已经不算安静了,鸟叫虫鸣声和寨里人起来做活的声音连成一片。

雨停了,信号也重新恢复。宋元洲解锁手机,依次给家里人和游韶的父母报了平安,又点开导师的消息。

于老头:还好吗?

于老头:听说桥塌了

于老头:老天,听说过桥以后出来那段路也滑坡了,你和小游没事吧?

于老头:诶呦,是不是没信号,急死人

于老头:早知道让你俩备个卫星电话

宋元洲忽略了导师发的一大长串消息,言简意赅回道:

“我们都平安。以及祭祀提前到三天后,于老您可以通知那些本来要来的人别过来了。”

他没指望经常玩失踪且还伤了手的于海山立马回复,谁知道今天于海山一副守在手机前的架势,噼里啪啦又回了一串消息。

于老头:没事就好

于老头:?

于老头:三天后?

宋元洲眼皮一跳。

一个视频电话啪一下打进来,铃声很响,他又没找到耳机,只能直接接通。

于海山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屏幕那端传过来:“怎么会提到三天后?我还想等手好点上山的,这下看都没得看喽。”

宋元洲没来得及回复,只感觉肩膀一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挪到他肩上,咕哝了一句:“大早上的你在和谁说话……”

宋元洲:“……”

他看见屏幕里导师惊讶的神色,以及自己这边镜头里游韶骤然瞪圆的眼。

“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在和于导打视频!”游韶哀嚎一声,飞快地藏到他背后。

宋元洲开始感觉头疼,因为导师已经喜笑颜开地“盘问”起来:

“准备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好不容易把导师糊弄过去,宋元洲把游韶从被子里挖出来,给她梳头发。

游韶狂打哈欠任他动作,说:“我好困哦。”

宋元洲应一声,手上动作不停:“今天多休息会。”

游韶不乐意了,嘟囔道:“早就想说了,你怎么比我妈还妈……帮我刷牙好不好?”

宋元洲:“……”

他编好游韶要的麻花辫,轻轻推了她一把,说:“大朋友要自己洗漱。”

洗漱完已经接近八点。

仰阿姐留下的早餐非常丰富且颇具当地特色,两人痛痛快快吃了一顿。

屋子里没什么人了,宋元洲背上包牵着游韶出来,替主人家拉好大门。

“借了人家房间住又吃人家早餐多不好意思啊。”游韶捏捏他的手,“怎么不留点钱报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