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3)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装疯卖傻万适皆可的绝佳借口,那一定非失忆莫属。

反正药鬼宁御医都下了诊断,说我神魂惊吓,得了失心之症。

三皇子应该会信的……吧?

我强作镇定告辞,温雅端庄地出了大殿,肩膀一垮,尴尬得以头撞门,“我怎么知道……北瑶光还是个复姓啊……”

“公主,就这般放弃了么?”莺语鸾吟般的女声传来,我抬眸,却是青黛云鬓一袭精妆的惜了了,似是在殿外候了许久。

长得漂亮,比我聪明,还比我能打,更有情敌之嫌的人,我不甚有心情与她聊,道一句告辞,就要离去。

“公主可愿听了了一言?”惜了了问,见我仍要走,继续道,“潭隐寺初见,那卫子当夜弃我于荒庙,是去寻了公主吧?”

我停步,诧异地回望她,“你如何得知?”

“伽罗奇楠,如蜜似乳,幽馨入髓,此香世间罕有,唯北辰皇室独珍。他回来时,沾染了一身。”

“了了曾观察于他,常见他以冷水淋身,日日如此寒夜不避,后得知他原是为洗去身上的异味。这当是死士的习惯,因为气味,会让他们轻易暴露于敌。”

“但每每沾染了伽罗奇楠,他却是从不洗的。那香于他身,由浓而浅,终至挥散,显然是主人随之任之,才会如此。”

见我渐渐失神,她靠近我耳边,轻笑低语,“公主以为,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一名死士,甘冒暴露于敌的危险,也不愿洗去身上的气味?”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我蓦然睁大眼睛。

“公主自幼于宫闱耳濡目染,又少时风流游戏花间,自是对情之一字,游刃有余。而他却摸爬滚打死士斗场,与一众男子莽夫,拼死厮杀至大。莫说男女之情,他怕是被表哥驱遣,遇见了公主,才意识到,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儿,叫做女子,与自己甚是不同。然如何不同,许是他至今,都尚未弄明白。”

“若以文喻之,公主已寒窗十年,蟾宫折桂金殿夺魁,亦不在话下。而他尚入幼学识文断字,连《三字经》都背不囫囵,公主却要撂一篇策论的题目考他,他,自然答不出。便是答了,那答案,也一定不会令公主满意。”

“公主如今要做的,不是与他置气,而是教授于他,引导于他啊。”

望着浅笑的惜了了,我如醍醐灌顶,瞬时心明神清。

“公主,了了便再与您透露一事罢,”她凑近我,附耳道,“先前他曾佛前伤人,砍了太史府的公子,不过是因,那公子醉酒戏言,调笑了北辰公主北瑶光。”

我愣住,她直起身子,笑道,“公主,看人,不能只用眼睛,还需用心呐。”

我脸上蓦红,低头,捏了捏裙袖,问,“你为何,会与我说这些?”

她目光缱绻地看向殿内,低眸,“因为了了,亦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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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各处宫司,就命人往回赶。入殿时,正见几个小宫女在为我燃香熏衣,便问,“这是什么香?”

宫女低头,“回公主,是您最喜爱的伽罗奇楠沉香木。”

“是……我身上的味道么,”我低头嗅了嗅,那华衣下沉香木的味道要浓郁许多,甘甜的乳香入鼻,隐隐熟悉,“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

“禀公主,是您身上的香气,许是您常日熏染,便习惯了,”小宫女道,“古人也常说的,久居兰室,而不闻其香。”

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我以手背掩唇,脸微烫。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全北辰,只有我一人熏这香么?”

“回公主,此香存之极少。只有大殿下与您有资格用它,但大殿嫌它太过女子气,便命人将他的那份予了公主了。所以,一直只有公主在用的。”

“嗯,我知道了,”我点头,语调中都透了轻快,“步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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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案托腮,我心有所思地推着从鎏金镂雕熏炉里顺来的沉香木,指尖不经意一个用力,沉香木就滚到云母屏风后了。

我忙追过去,见它又滚进紫檀矮柜脚下的缝隙,便蹲下身伸手去够。

正够着,有人缓步而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殿下许是临时出去了,你在此侯着罢。”

偷偷自紫檀矮柜镂空的雕兰处望去,恰见步杀收敛了环顾的视线,身如墨竹,垂目立着,低垂的鸦睫压着一丝极浅的失落,似有些神魂不守。

是因为……没有见到我么……

心脏漏跳一拍,我屏息凝神,继续躲在屏风柜后,悄悄看着。

这是我第一次在暗处观察于他,很新奇,又有些隐秘的开心。好几盏茶的功夫里,他能面不生澜眸色无波,久立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