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黄鱼/(1 / 2)

抓到了真凶且他亲口承认,岑鹤不想再多计较什么弯弯绕绕的,勒令人将不弃押走,至于那个痴傻的妹妹,扔她一个在这儿也无法自理,他们也一并带了回去,交由嬷嬷照看。

临走时,秋氏兄妹终于突破阻拦冲了进来,惟见他们敛尸。

颂椒撑开了伞,不忍再看,岁萦跟着乌泱泱的人群走,麻木的,不敢回头。

孤寂的黄昏,雨水绽落成花,春末夏初的第一场雨,带来的空气却是咸涩发闷,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屋外,身后的哀哭和嚎叫骤然炸响,撕心裂肺地回荡。

这个世上,从不缺苦命人,偏偏连上苍都不愿垂惜他们,苦命之人愈发苦命,有福之人愈发有福,天道不公,福祸相依是为悖论。活着,是劫,是八苦,是神佛不渡。

岁萦忽然感到迷惘,自己重活一世,到底是福是苦。

厌孤身恨别离,她不想再孤孤单单地死,自己虚与委蛇留在江逢昼身边,一是为了幼稚的报复,而其二的缘由她说不清,冥冥中还有段前世丢失的记忆在拉扯。即便不成,她也会带走江氏的钱款,到时候去往他乡,潇洒地做个闲人。

跟弟弟,跟母亲,圆满地弥补余生。

她想,那就是她的福。

六个女孩的尸骨都带回故土妥善安葬,此番亦算昭雪瞑目。江逢昼在喻州的一处青山择了片竹林,幽静雅致,埋了六个衣冠冢,生魂的眷恋和执念皆留在喻州,叶落归根。

竹叶簌簌飘荡,男人青衣白冠,玉身孑立,是八苦世的出尘画,他在每座碑前栽了一棵小白花。

花朵洁白,花茎坚韧,黄泉路漫漫,惟愿作明灯指引,神佛渡你,来世得福。

他不大会哄人,岁萦知道,只会笨拙生涩地告诉她,别伤心了。

“你后悔带我来了吗。”

“没有,”他说,“人总是要多看多体验,苦也好甜也罢,算是了却心愿。”

“你的心愿?”

他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带你来了是填补一段不完整的记忆。”

“不完整的属于我们的记忆。”

二日后,将启程返都,三法司启动会审程序,定判不弃罪行,基本难逃问斩。

在喻州,江逢昼最后一次私人提审不弃,他屏退了看守,表面为平常的聊天。

少年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扯一扯嘴角。

“本官一直很好奇,在我们来之前,那四桩案你做得滴水不漏,知州都拿你没办法。为什么第五具尸体你要用迷药蛇缠藤,另,就算我们追查蛇缠藤追查到你,凭你的智谋,大可以多迂回几天,为什么恰恰选在那时犯案,人赃俱获?”

光从头顶的小窗照进来,他的眸子半明半晦,那道光戏剧性地分割二人地界,不弃埋没在黑暗里,眼神古怪阴鸷,“您抬举了。”

他翘起二郎腿,“贱命一条,不稀罕罢了。”

对此江逢昼不置可否,却突然顾左右而言他,“你妹妹受善人收养,过得很好。”

少年眸光松动,并未搭话。

无声的对峙在二人中间流淌,他搔背:“何时走?”

“后日,”江逢昼答,“不再见见妹妹么。”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一条路走到黑。”

“因身世,你怨天尤人的动机不假,本官亦不曾怀疑,但,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吗,她的恨真的不比你重吗?不弃,你的绣工当真细密,堪比女子吗。”

“绣活好的人,手指或多或少都会留有针洞,而你的手常年劳作干粗使活,粗大笨拙,很难缝绣。鬼胎案的特点即是孕妇肚子剖开,再由针线缝合,仵作记录,其伤疤严丝合缝,线头纤细服帖,且是雨丝线,城中女子惯用,所以一开始才会有落胎母亲嫉恨杀人的传言。”

“我知道大人想说什么,”不弃打断,“再说一遍,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帮凶。就不准许我是费了大半功夫,耐耐心心地缝完吗?其他人,你没有证据,而我,您那儿都是我的证据,何况,我自己已认罪伏法。”

他伸出手,“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孽由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请大人即刻押我入狱会审,使六道亡灵早登极乐。”

江逢昼不言,许久,他起身,道:“你很聪明。”

“执念深重之人何来糊涂。”少年有着不似他年纪的老道,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多谢大人成全,成全草民终能与母亲相见。”

牢门重重地关闭,他瘫坐在椅子,仰头望着此间唯一的光束,冷冷清清地洒在他畸形的脸庞,畸形的人生。

数月前,他见到了姜小念,他们幼年相识,也正如岁萦所说,不弃曾爱慕她。

但她要定亲了,还怀了孕,见到他避如蛇蝎,样态惊恐,不弃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再上前。

他知道,是不切实际的奢求。

回去的那晚,他翻出了珍藏的宝贝,打算贺她新婚之喜,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