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川私立中学高一六班

丁零零--午休结束铃声响起，天气闷热，教室里窸窸窣窣一片，趴在桌上休息的学生们被吵醒，有的睁着惺忪的睡眼发呆，有的趁午休偷摸玩手机，听到铃声还没收起手机，还有几个女生悄悄凑在一起，神情紧张。

“你们谁看见李默默了？她是不是……”

“我看见了……她被李茹叫出去了。”

“啊，她被叫到哪了？李茹要干嘛？”

“还能干嘛？前几天就因为说她乱嚼舌根打了她一巴掌，今天不知道又要做什么……”说话的女生偷偷摸摸小声道。“你们谁敢去告老师？别看我，我不敢啊，再说了，要不是她嘴巴贱，人家干嘛就跟她过不去？”话刚说完就看到另一个齐刘海的女生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转过头，看到了从后门低头缩着肩膀走进来的女生，面上露出一点同情。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家谈论的中心，李默默。这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孩，尽管她低着头，也隐约能看到脸上通红的肿起的面皮和潮湿的刘海。

李默默挪到座位，就算刻意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四面八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好奇的、幸灾乐祸的、怜悯的、八卦的。眼泪低落在下巴，混合着刚在卫生间洗过脸流淌的水珠，自欺欺人的遮掩着。红肿的脸发烫，提醒不断回忆着她刚刚历经的暴力羞辱和自己的胆怯懦弱，刘海厚厚的垂下挡住她泛红酸涩的眼眶，厚厚的镜片模糊一片。

幸好这节是自习，不会有老师出现，给了她四十五分钟躲避的时间。

这节课在昏昏沉沉度过。

教室最后一排空着一个座位，桌面空荡荡，一支笔也没有，让人怀疑这是不是高一即将期中考的学生课桌，李默默阴郁瞪着那张课桌，心里愤恨叫嚣着，让想把李茹的课桌劈碎，想时光倒流恨铁不成钢的冲回去不管不顾把刚才被霸凌的懦弱自己打一顿，捡回一点被踩碎的可怜自尊。然而一天过去了，她依旧只是坐在位子上默默怨恨着自己，怨恨李茹，怨恨窃窃私语的同学，怨恨这所私立中学，甚至怨恨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把自己送来这所全县最好的寄宿中学的父母。

然而这一点愤懑思绪都在想起父母苍老疲惫的面庞，贫瘠可怜的家境时如细笔的雾气般快速消退。

她自小成绩优异，是镇上小学的尖子生，是全家的骄傲，所以即使家里经济捉襟见拙，就连兄妹几人仅有几件旧衣服也是靠城里亲戚接济，父母还是省吃俭用把她送来了这所重点中学，哪怕她一年的学费就是全家十亩地的全部收入。

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她入学后第一年全县联考就拿到了全县第二的成绩，老师喜出望外，学校减免了她的学杂费，她一开始也以为自己终于争气了，一心想刻苦努力拿到更好的名次，不辜负所有看好她的大人，却没想到成绩优异、却家境贫寒她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三年的霸凌让她成绩一落千丈，性格唯唯诺诺，她成了这所学校的底层学生之一。

是的，这所学校录取的不全都是成绩好的优等生，还有一部分有钱的“特招生”。在这里，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的衣服脏了从来不洗，能永远穿名牌新衣。也可以不上课不学习就能得到老师的优待，只因为学生家长的赞助。甚至班里大部分普普通通的学生也是吃穿不愁的城里人，有的甚至不曾见过李默默脚上崭新的千层底布鞋。

她原本只是本分沉默的学习，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却得不到同学的认可。她没有朋友。

李茹是第一个接触她的女孩。她以为终于有了朋友，即使被“朋友”借炫耀新衣服和手机却借机嘲讽，恶作剧被吹了满脸白石灰眼睛火辣辣浑身狼狈，她傻乎乎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她很珍惜朋友。

她唯一的朋友。

直到某次她对“好朋友”说了另一个女生的抱怨，可能也只是相处不愉快的经历，她以为会得到理解和安慰不成想当晚半夜她被叫到那个女生的宿舍，好朋友说是要当面调和说清楚。她糊里糊涂的去了，却被“朋友”不分青红皂白狠狠打了一巴掌。

一巴掌打的她茫然委屈又恐惧。

从此，“好朋友”没了，所有朋友都没了。

像是突然被掀去友善的面纱，露出残忍冷漠的事实。她后知后觉发现她被孤立了。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朋友。

而李茹这样对她，说起来原因甚至有点可笑。因为就是这样一个又丑又朴素的黄毛丫头，衣衫褴褛，甚至拿不出像样的文具却成绩优异，而家长会上被点名批评的差生家长李茹的父母自觉丢脸，以此为参照物拿来当众狠狠教训了自己的女儿。

那天李茹颜面大伤，她把矛头对准了李默默。

李默默就这样被李茹嫉恨上了，而她一无所知。

在她迷茫的时候，成绩一落千丈，老师不解，父母担忧疑惑。她不敢告诉别人，因为可怜破碎的自尊，还因为李茹说她妈妈是校领导的同学，扬言让她去告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