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泪盈襟(一)(1 / 3)

迷途苦海 诊金 1922 字 4个月前

成化十六年(1480年)是大比之年,南直隶的学子们都汇集到了应天府,参加乡试。乡试一共三场,一般于农历八月初九、十二和十五举行。每场考试考三天两夜,一共要考九天六夜。第一场考基础知识,考察对《四书》《五经》的掌握情况。第二场考察应用文写作,需要写“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对“疑事”所下的断语)五条,诏、诰、表内任选一道。第三场考策论,即结合经学理论对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提出见解。

今天是八月十七,乡试第三场的最后一天。在江南贡院的号舍中,奋笔疾书的学子们随处可见。

淡淡的墨香在空气中飘荡,毛笔和宣纸摩擦,发出了“沙沙”的声音。静耳细听,甚至可以听到墨水浸染纸张所发出的“滋滋”声。

紧蹙眉头的学子们,对周围细碎的声音听而不闻,他们紧绷着身子,正在认真而又忙碌地答题。

可唯独,有这么一位青年,他呆坐在自己的号舍里,迟迟没有动笔作答。他如同泥塑的人偶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若不是他呼吸时,那胸口处微弱的起伏,还真会令人误以为是泥人张的杰作呢!他太安静了,和四周急促、紧张的气氛,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这位青年今年21岁,是徽州府休宁县人氏,名字叫做范西畴。

呆坐在号舍里的范西畴,早已是心烦意乱。他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似的,动不动就浮现出过往的场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审题。审题都无法正常进行,更别说再进一步理清思路,动笔答题了。

为了能认真审题,范西畴正在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乱想。不过,他越是有心控制,越是控制不住。混乱的思绪很轻易地就能带着他走,令他陷入思绪的“泥沼”之中,难以脱身。

最先被带入的,是他9岁那年,休宁县县令登门做客的场景。

县令摸着他的后脑勺,笑眯眯地夸奖道:“此子才情风流,实有李太白之风。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诣,真乃神童也!”夸到“神童”一词时,县令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围观的人群,蜂拥在屋里屋外,围了一层又一层。他们纷纷附和着县令,纷纷夸赞着他。

年仅9岁的他,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下,洋溢出了自满与骄傲——他很是沾沾自喜!那时的他,确信自己很有才能,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名满天下。

等到县令从他家离开以后,9岁神童范西畴的故事就在休宁县传开了。

在休宁县人气最火爆的酒馆——酒飘香,一个大汉进门就对着喝酒的人群吆喝道:“听说了没?咱们休宁县可出了个神童,年仅9岁就考中了秀才呢!”

“早听说了,就是范家村范进家的小子。”

“能没听说嘛,最近到处都有人在谈论他!”

“听说啦,9岁小神童范西畴。”

“你这消息知道的有点晚吧,这都多久的事了!”

……

小酒馆里卖酒,也卖简单的小吃与饭菜,供酒客下酒。众人一边吃着小菜,一边七嘴八舌地回应道。

众人的话音未落,就有一瘦削的男子拍桌而起,说道:“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是不知道县令去他家慰问时的场面呐。那场面,人山人海,围的是水泄不通啊!我都没捞着看清楚神童长啥样,你们说气人不!”说话间,那男子还穿插着一些肢体的语言动作。

“切,这不就是啥也没看着嘛。还在这吹大气……”

一人接着那瘦削男子的话茬说道:“小孩子就是娃娃样呗,大差不差,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再神也不能像二郎真君一样,有三只眼吧!”说完,他两手一摊,做出了一个轻蔑的表情。

“哈哈哈……”他一句话把大家逗得是哄堂大笑。

那瘦削男子见众人都在嬉笑,自知无趣,悻悻然坐回原位,不再言语了。

“范进?这名字咋这么熟悉?”一书生打扮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思索起来。

这时候,那位刚进门的大汉已经找了个座位落座。他刚坐下,就听到了邻座传来的低语声。他循声看去,见是熟人柳相公,便走上前去搭话。

“柳相公,您老可是贵人多忘事啊!”

“哦?怎么讲?”

“范进就是咱们县年纪最大的那个童生。他好不容易在半百过后考中了秀才,结果患了重病,暴毙而亡。说起来,你们还是同一年考中的秀才呢!”

柳相公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对,我俩是同案来,怪不得这名字这么熟悉。他若是还在世,怕是已将近花甲之年了吧,怎么儿子还是孩童呢?”

“这早年间执着于科考,耽误了娶亲。娶亲娶得晚,要孩子自然也晚。这不,49的时候才要了这么个儿子。还别说,这儿子比老子强了不少呢,一下子就考中了秀才。”

柳相公一旁的桌友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也凑过来说道:“咱可听说了,前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