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

“咚咚咚”

墨沛菡闭着眼，脑海中都是先帝的音容笑貌，她紧紧闭上眼，却怎么也逃脱不开，只能将敲木鱼的动作加快，快速地诵经。

自从父皇驾崩，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父皇，可惜一旦她入睡，他从来不肯出现在她的梦境。

都说日有所思，就该夜有所梦，可她那般想念父皇，父皇从不肯出现，一定是在怪她。

毕竟，在他最后的时间里，她还在因为和亲远嫁之事惹他生气，他重病在床，她为了身份不被发现只能躲在寝宫……

父皇的最后一面，她都没能见到。要是知道那日在大殿上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怎么也不会与他争吵，甚至闹着自尽。

如此不孝之人，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便是要替父皇诵经了。

信女一生刁蛮任性，犯过许多错，余生带发为尼，祈愿能稍削罪孽，为父皇来世，求得一个好出身好结果。

“公主，您别不要奴婢，奴婢保证，只会在身边伺候您，绝不会打扰您分毫。求您了，让奴婢留下吧。”

屋外，墨沛菡的贴身大宫女哭着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着屋子磕头。自从先帝驾崩，公主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将平日里喜爱的华服首饰一并收起，还遣散了寝宫里所有宫人，连洒扫院子的下等宫女也没留下，尽数给了禹太后和贞妃娘娘。

她入宫没多久便被主子看顺眼，将照顾公主的活交给她，她这才有幸陪在公主左右，又深得她的信任。现在公主身边最是需要人照顾，她若离开，公主身边便再没人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随后便是开门声，宫女期待地抬起头来，却见公主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公主。”这样的公主，让她望而生怯，以往公主虽脾气不好，但到底在自己寝宫心情写脸上，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会像现在这样，不过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太过平静。

就像是，一潭死水。

“你不必如此，”墨沛菡心中默念几句“我佛慈悲”，继续开口，“我既已下了决心，便不会改变，既是要青灯古佛了却余生，那便不能像从前那样。母妃和太后那里你不愿意去，那我就去找沈倾月收下你，凭借我们的交情，她会同意的。”

“公主！”

“我心已决，不必多言。”

……

“来来来，可汗难得做客寒舍，沈府蓬荜生辉，若是有哪里没安排周全，还请可汗不要挂怀。”

沈弘林几杯下肚，隐隐有几分醉意，但和金萧寒的一番谈话，他才彻底明白为什么他能深得先帝欣赏，军事，人文，他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臣子不可私下议论国事，但他提出的对草原治理的想法，让他不得不佩服，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沈大人哪里的话，沈大人愿意收留金某等人在府上住下，金某早已感激不尽，今日有幸能与大人讨教一二，更是自觉长进不少。”

他都在朝野中为官多年，不是没有道理。

真才实学，才是王道。

沈倾月看着高高兴兴的一桌人也很开心，这金萧寒还真有本事，她只是随口提一句，他便找人买了几坛子好酒，一打开盖子，连她这门外汉都闻到了清冽的酒香，晚膳还喝了一小杯呢。

金依云嘴甜，没一会儿便惹得阿娘阵阵发笑，恨不得立刻认她做干女儿才好，阿兄在金明佑的崇拜里逐渐膨胀，由一开始的认认真真讲述军营的事改为吹嘘他惩恶扬善的那些日子。

沈倾月偷笑没拆穿，其实那些事啊，都是阿兄以前在话本子里看到说给她听的。

人生若能时时这般快意，定是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