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送连千帆去的是军校，他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连看似高强度的训练也显得安逸。

不过是带点东西跑跑步，太阳底下晒晒，泥地里逛逛……累都算不上，哪里会觉得苦。

只是总见不到云晓，思念与担忧一同在深夜冒头，交织成纷乱的心绪。

一切都好，可是我很想你。

什么都好，可是没有你就不好。

连千帆是不敢同云晓说这些话的，当面不敢，写信不敢，连背后偷偷写日记都不敢。这点心思只敢藏得严严实实掩在心里，冷着脸替她做事，做她最趁手的刀。

她笑着夸一句“不错”，带点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就够了，钱财不重要，地位也不重要，云晓的满意才重要。

连千帆每个周末都离队，也不敢出现在云晓面前，就远远看上一眼，极尽贪恋。

同宿舍的人只当他是本地人又恋家，不知他早就没有家。

放暑假那天，一向面无表情的兵王难得带了点雀跃的神色，他甚少开心得如此明显，众人只笑着调侃原来铁打的人也喜欢长假，瞧他平时做派，还以为他离开训练会依依不舍。

连千帆没对自己疯狂训练做解释，身体疲累到极致思绪就肯放空，不会有那些无法抑制的思念夜夜入梦折磨身心。

刚来的时候他总是在梦里看着云晓雾走远，口不能言身不能行，无可奈何地陷入深沉的绝望。

此中心事不必与人言。

连千帆飞速打包好行李，比快马加鞭更快地往回赶，为即将到来的重逢兴奋不已。

“回来做什么？”

连千帆僵在原地，一点都不想他的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希望自己回来，原来从被送走那天就已经被抛弃了吗？

从来没什么情绪的人悄悄红了眼眶，低下头克制着声调的颤抖道歉离开。

云晓翻着手边的资料头也没抬，“以后没什么事别回来。”别再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是云晓只让连千帆上学，除此以外什么都没让他干，他能有什么事呢，能有什么见她的理由呢。这不就是隐晦的驱逐。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无可挽回也要挽回，连千帆鼓足勇气问一句答案。

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我都改。

怎么罚我都认。

能不能留下我？

“没有。”别多想。云晓终于抬头看向连千帆，注意到对面一副快哭的模样，接着问道：“待得不开心？军校不好吗？”

“不好。”我都见不到你了，哪里还称得上好。

云晓猜测道：“被欺负了？”

见连千帆没反应云晓只当自己猜中了，“不用怕暴露身份，可以反击，不用太委屈自己。”

傻狗离了她扔进绵羊窝都能被欺负成这样，让她拿他怎么办。留又不能留，送又送不走。

“是。”连千帆到底是听话的，哪怕她让他离开。

连千帆走后，躲在里间前来给云晓看伤的顾行走到她面前，继续帮她处理伤口，边包扎边“啧”了一声，“晓晓太不公平。”

许是心有怨念，连最后打结的力道都重了几分，疼得云晓痛呼出声，“你发什么疯？不想干了直说。”

“怎会，我合该同晓晓死在一处的。”至于其他人，滚得越远越好，尤其是某个姓连的。

顾行笑得莫名温柔，云晓却只觉得她有病。她一向知道这人病得不轻，但他实在好用也就随他了。

如今看来，他这病情倒是愈演愈烈，什么晦气话都说，改天还是给他送去精神科看看吧。云晓自觉自己是个难得的好领导，时刻关注下属心理状况。

云晓本质上是个极度任性的人，打定了的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从她对如今的生活感到厌倦起，便一刻不肯多留，开始着手准备脱身。

他们这行帮派易主是常事，少她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要离开得干净点。

死遁最妙，尤其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翻着最近的业务，云晓选择跟船出海。她特意选了个早有异心的医生随行，不被选择的顾行哀怨地看着云晓，跟个背后灵似的念叨了一天。

云晓再次深刻认识到送顾行去看精神科医生不仅很有必要而且刻不容缓。

这人鬼精鬼精的，把他带上万一破坏她计划怎么办？她又不傻。

云晓故意透露出自己最近失眠在吃药的消息，还特意花重金给那反骨仔准备了个替身道具让他捅，不得不说她可真贴心。

“被扔进海里”的云晓于是游向早准备好的接应船只，独自驾船离去，消失在苍茫水天。

世间从此再无云晓，只剩云晓雾。